泰州第一百货股份有限公司在20年前,对旧营业大楼实施定向爆破拆除,至今仍是泰州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。当年,本人有幸拍摄了那次爆破拆除的全过程,现场震撼人心的爆破场面令人难以忘怀。
位于市区坡子街北头的泰州一百营业大厦,几年前经过重新装修,连同新建成的西扩工程营业大楼,以全新的形象展现在市民面前。新装修的营业大楼最引人注目的,是北壁墙上方的标志性浮雕“三面红旗”。
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标志性建筑,北京有天安门、人民英雄纪念碑、鸟巢;上海有国际饭店、金茂大厦、东方明珠电视塔,……。所谓标志,即是表明特征的记号。一座标志性建筑即是一个记号,一个表明一座城市特征的记号。人们记住了某个具有特征的记号也就记住某座城市。在泰州人的脑海里,“三面红旗”不仅是那个特殊年代的政治口号,也是一座标志性建筑的的代名词,提起它人们就自然而然地想起“泰州一百”(旧称中百一店,全称为中国百货公司泰州第一百货商店)。
明清以来,泰州州城建设中心渐向北门和北门外转移,大部分居民居住在北门外,即今坡子街地段周围。随着居民居住区的相对集中,坡子街成了人们居住生活和进行商品交易以及各种社会活动的中心,日趋繁荣。
1971年,在坡子街上建起了国营泰州第一百货商店营业大楼。这是那个特殊年代“大干九十天”的产物。它是一幢钢筋混凝土建筑,楼体三层,局部四层, 营业面积近3000平方米,是当时泰州经营规模最大的商业零售企业。矗立在大楼东南角顶部高约4米、重约40吨的“三面红旗”是仿南京长江大桥桥头堡上的造型,用钢筋混淋土浇铸的,最为引人注目。“三面红旗”的造型象征着那个“政治挂帅”年代极具影响力和号召力的“总路线、大跃进、人民公社”。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,“三面红旗”就成了“泰州一百”的别称。泰州一百也因“三面红旗”的造型,成了泰州城区的地标性建筑而闻名。在老百姓眼里,坡子街上的“三面红旗”并没有太多的政治含义,它只是带有特征的一家百货商店的记号。“三面红旗”既是泰州一百的代名词,也是坡子街商业区的代名词。在许多年里,不仅本地老市民,就连周边地区的人也以“三面红旗”为参照物,辨认坡子街上某家商店的方位。“三面红旗”是他们休闲必逛、购物必到的商店。
重约40吨的钢筋混凝土“三面红旗”造型,长久地矗立在大楼的一角,造成了大楼主体部分下沉,墙体开裂。为安全起见,“三面红旗”造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拆除。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,在原中百一店的北侧建起了新的营业大楼。新楼建成后,必须将旧楼拆除。
这次拆楼采取的是定向爆破方法,是由解放军某工程部队实施的。所谓“定向爆破”,就是利用炸药爆炸的作用,把某一建筑物的土石方抛掷到指定的地区,并大致堆积成所需形状的一种爆炸技术。
大楼是在1994年9月11日下午实施定向爆破拆除的。那天下午,我踏着自行车去上班,走到坡子街西侧的严家巷(新桥路)口时,发现该地段暂时实行了交通管制,要求车辆、行人绕道而行。中百一店旧楼四边围上了竹篱笆。交警守候在楼的周围不远处维持交通秩序。电视台的几部摄像机架在大楼四周,准备拍摄爆破场景。市电视台摄像师徐好的摄像机机位,在大楼东南方约三百米的方广大茶叶店左侧。当我推着自行车走到他面前时,他问我:“今天下午泰州一百旧楼定向爆破拆除,你怎么不拍照片?”我说:“事先不知道。现在也没有记者证,进不了拍摄区域。”当时,实施爆破指挥处,设在泰州一百大楼坡子街对面的电讯大楼楼顶上,这也是拍摄的最佳位置。徐好二话没说,随即从脖子上取下记者证递到我手里,让我赶紧回家拿相机拍片子。
拿着徐好的记者证,我急匆匆踏着自行车回家拿照相机。我使用的是单反相机,虽然是手动对焦,但有自动测光和自动输片功能,只要装上4节4号电池,每拍一张照片后,胶卷会自动卷到下一张。如果设定在连续拍摄功能上,只要按住快门键不放松,胶片会以每秒2.5幅的速度自动向前卷动,仅仅十几秒钟就能将一卷36幅的135胶卷拍完。我拿了相机,装上了电池,又将仅有的一卷黑白胶卷装进了相机。
凭着记者证,我到了电讯大楼楼顶平台上。这里既是爆破指挥处,也是拍摄的最佳点。平台上已经架着两台摄像机,分别是市电视台和省电视台的。那时候定向爆破在全省很少有,所以省电视台也将这次定向爆破作为重点报道内容,专门派人前来拍摄。从楼顶向街对面看,一百旧大楼静静地矗立着,四边被竹篱笆包围了。大楼四周远远的有上千群众在观看。大楼上下的窗户都已拆除,有数不清的电线在楼里面纵横交错地牵挂着。楼内墙体上,柱子上有无数个小洞,里面装上了炸药包。这些炸药包都有电线连接着。事后据专家介绍,这次定向爆破采用的是群药包爆破方法。定向爆破的技术问题是计算抛掷距离和堆积形状。计算是否准确,直接决定爆破的成败。这项工程的前期准备大约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。我每天上、下班经过泰州一百门前的坡子街,都看到有解放军工程兵在施工,用电钻在楼内的各个部位打洞、排线。
电信大楼平台是实施爆破指挥场所,没有闲人。我迅速找好位置,身体紧靠在一块突出的墙体上,将相机的焦距、光圈、速度调整好,把自动卷片功能设定在连续拍摄上,只要按下快门键,就能匀速拍摄整个大楼的爆破过程。大约在下午三点半钟,负责爆破指挥的指挥长(县级泰州市)副市长韩之斌宣布爆破即将开始,要求各部门、各方面做好准备。“现在进入爆破倒计时,十、九、……、二、一,启爆!”启爆口令一下,首先看到的是象蜘蛛网一样的电光在大楼内闪烁,又象无数条发光的蚯蚓在蠕动。这就是群药包爆破方法。紧接着连续三声巨响。第一声巨响过后炸塌的是大楼南边的三分之一,第二声巨响过后炸塌的是大楼的中间部分,第三声巨响过后炸塌的是大楼北边的三分之一。仅仅三秒钟,楼体分三段被原地炸塌。巨大的响声,强烈的震动,浓密的灰尘,组成了强大的冲击波。那天刮的是东风,我们处在上风。扬起的灰尘向北飘去,好久好久没有散开。我没有经历过强烈地震的感受,也没有坐海船在大海上颠簸摇晃的感觉,但明显感觉到大楼在晃动,身体在晃动,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。手中的相机似乎也要从手掌中飞出去。当第一声巨响过后,由于震动得利害,省电视台的摄像机险些被震倒,多亏摄像师动作快,稳住了三脚架,否则机子就有可能掉下楼。旁边一位女记者只顾拽住三脚架保护摄像机,头上戴的花草帽被风刮走了也顾不上。
当爆破指令倒数到“3”时,我就按下了相机快门键。随着三声巨响,伴随着剧烈的震动,我把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壁上,两手牢牢抓住相机,眼睛紧紧看着取景框,右手食指轻轻按住快门键不放松,胶片“嚓、嚓”匀速向前卷动。巨大的爆破声淹没了相机的咔嚓声,从取景框里看到的景象好像是电影镜头中的慢动作。楼内闪光,楼体由南向北分三段依次坍塌,冲天而起的灰尘笼罩着整个大楼上空,几秒钟的功夫,二十多张胶片从矗立着的旧楼开始,随着爆破声的结束和楼体的原地坍塌,完整地记录了定向爆破的全过程。
大楼被拆除了,四周的竹篱笆还完整的竖立着,按照预先设定的要求,碎石土方全部抛落在原地,没有对周围建筑物,尤其是一百新营业楼造成丝毫损害,说明这次定向爆破是成功的。事后得知,这次定向爆破只震破了大楼北侧一间二层小楼的窗户玻璃,因为这栋小楼离大楼太近了,紧靠着竹篱笆。当灰尘还未散尽,周围观看的群众都迫不及待地拥到了篱笆外围,隔着缝隙朝里张望。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着,对这样的爆破技术赞赏不已。
拍摄任务完成了,我要将“潜影”变成可视影像。于是,配药水,冲胶卷,放大照片。这些过程一点也马虎不得,否则有可能前功尽弃。我从二十多幅照片中选出了七、八幅,组成了一幅组照,取名为《拆楼三秒钟》。这幅组照在当年《泰州市报》举办的摄影比赛中获得了新闻类一等奖;还收入了我的个人摄影作品集。前年,泰州市规划局征集我市老照片时我也将这组照片送去了。
从业余爱好的角度看,用相机记录身边发生的事情,当时或许是兴趣使然,并没有太多的思考,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也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和作用。泰州一百收藏了这组照片,可以用图像见证企业发展道路上迈出的一步;泰州市规划局收藏了这组照片,为城市建设的发展积累了影像资料。这些都是我当初拍照时所没有想到的。将近二十年过去了,今天再来看看这组照片,觉得很有意味。这意味已经超出了影像本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