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兴来遣笔见精神――林则徐小楷册页初析

2017-05-22 10:03:13   来源:   评论:0    点击:
  某年,泰州市博物馆选取部分馆藏精品,举办了一个《馆藏名人书画作品展览》,在众多的名人字画中,有一幅跟十六开纸差不多大小的小楷册页,引起了不少参观者的驻足观看和连连惊叹,这幅小楷就是中国近代史的第一位名人林则徐的书法作品。作品笔笔见工,字字挺秀;尺幅之间,豪气冲天。的确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名人佳作。
  小楷作品共十二行,一百七十五字。倒数第二行题为“笛生四兄大人正临”八个字,最后一行为“少穆愚弟林则徐”七个字落款和“林则徐印”、“少穆”两枚印章。作品的左边是十行字正文。作品曾经由徐邦达等人鉴定为真迹。从“笛生四兄大人正临”一行题款可以知道,这幅作品是林则徐临摹古帖送给一位叫做“笛生”的朋友的。所临摹的古帖经查对就是号称天下小楷第一范本的王羲之的《乐毅论》。
  林则徐的书法功底深厚,他的同年(同科进士)程恩泽曾称赞他:“君昔解褐衣,书名倾一时,书自柳颜入,自将堂堂旗。”又说:“柳家新样欧家法,更有河南婉而惬。”金安清在《林文忠公传》说:“公在翰林以书名,出入欧董,尤长小楷,为世所重。”。这些都是评价他的书法有唐代书法名家风范。林认为学书法应从唐书入手,他在《跋沈献斋墨迹》一文中说:“或谓学唐书者,专从事于间架分布之间,魏晋风流去之弥远,能真而不能草,宜碑板而不宜翰札。此言诚然。然初学临摹辄舍唐人矩范,而踖等于钟、张、羲、献,是犹未能立而使之疾行,僵卧必矣。”“愚意有刚柔相济之道,取《皇甫碑》、《灵飞经》二种帖,每日早晚更端临写,则骨干风神可以两得,不至偏于一边,未得其利,先入其弊也。”。欧阳询的楷法刚劲险绝,钟绍京的楷法柔润妩媚,取两家之长,就是刚柔相济。1980年在福州出土了林则徐所临写的《皇甫诞碑》刻石五方,就说明了林则徐对灵飞经的钟爱。林则徐很看重苏东坡的书法,称苏东坡“楷法奄有《黄庭内景》笔意。”,而苏东坡书法是既有王羲之体貎,又颇有欧阳询笔意,这也间接说明林则徐书法是由唐入晋,融会贯通了晋唐书法风流。林则徐把书法美概括为“笔力秀挺,墨气鲜润”,美学观点上倾向于“秀美”一路。书写方法上,他认为:“惟于腕下作功夫,无他谬巧也。盖笔提得起,有操纵向背,有起伏顿挫,则体直而无不挺,神现而无不秀,秀则不滞,挺则不俗,而墨气之鲜润即随之矣。”。
  临帖写字,是人们学习前辈优秀书法的一种手段,但成功的临帖作品同时也是书法上的一种二度创作,特别是那些有个性有自己风格的临帖作品。今天流传有绪的许多王羲之的书法名作都是后人的摹本,同为宗王的同一个帖的临本,各有其不同的风貌,就是不同的临摹者在书法艺术上有自己创作的结果。林氏的这幅小楷就表现出了作者的独特的艺术魅力,决不是简单的照抄照搬的摹写。小楷一般讲究平稳、匀称,六七毫米见方的一个字,要组织成篇,体势统一,难度绝不下于大楷。这幅字作为临帖,首先是写出了王羲之小楷书法的劲健、凝重、温厚、逸秀的神韵。同时,林则徐把多年书法的书法修养形成的风格也融入到这篇小楷之中。作品中每个字的笔划起落,藏锋出锋,莫不严谨有度;圆转方折,勾挑撇捺,运笔劲健,字字显得开朗舒张,挺拔豪放。与《乐毅论》相比,整幅作品略少一点温和气,却多了几分雄健风,兼具了欧阳询的峻峭力道。林则徐为人刚毅警敏,身为封疆大吏,朝廷重臣,胸怀济国济民大志,素以刚直果敢著称,其字也一如其人,形成了独特的雄健挺秀的风格。
  题款中“笛生四兄大人”究竟是何人,初看起来还是一个谜。一次偶然机会再次翻阅《泰州志》,一下子发现了线索:清中晚期曾寄居泰州,主讲胡公安定书院的学者魏茂林极有可能就是这位笛生四兄大人。据该书记载:“魏茂林,字笛生,福建莆田人。嘉庆丁卯举人,己巳(嘉庆14年,公元1809年)进士。授内阁中书。……解官后寄居泰州主讲胡公书院。士林奉为山斗。晚年好蓄书籍,弆藏甚富。时侯官郭侍郎尚先主其家。……与茂林并以博雅为州人士所推。”。魏茂林可以算是林则徐的大同乡,而当时“主其家”的郭尚先则与林则徐同为福建侯官(今属福州市)人,可算是林的很近的一个同乡,而且这位郭尚先也是当时的一位书法名家,与林交往很多,书法上互相影响。林则徐一生三次在江苏地区做过官,第一次是道光二年(1822年)在清江任江南淮海道,是一个管水利的官,做了不到一个月就在道光三年正月升任江苏按察使,接着在道光四年以江苏按察使身份署(代理)江苏布政使,其实按察使是一省管司法的长官,布政使是一省管行政和财赋的长官,地位也高不了多少,但为林的进一步提升打下了基础。这次做布政使没多久就因为母亲去世循制回家守孝而不做了。第二次是1831年任江宁布政使,只做了几个月就获得提拔另任。第五次是做江苏巡抚,这次的时间最长,从1832年到1836年,约有五年之多。任职期间还在泰州立税碑管理税务,在泰州留下了著名的古迹。这次离江苏后不久就赴广东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禁烟运动。林是嘉庆十六年(1811年)进士,比魏茂林晚两年。魏、林是前后期的进士,都是福建人,都做过朝廷的大官,都在江苏生活过,推想起来,他们之间有交往是十分自然的,再加上郭尚先这个更进一层的同乡关系,魏茂林在泰州主讲当时全国有名的胡公书院这一背景,林则徐兴之所至,临池挥毫,写上一幅书法小楷送给魏就显得完全可能和合理。所以,从现有的材料来看,这幅小楷应当是林送给友人魏茂林(笛生)的。
  林则徐所选的《乐毅论》,是三国时魏国人夏侯玄所撰文(王羲之写帖),议论的是战国名将乐毅攻打齐国的事。夏侯玄认为乐毅没有迅速地攻下齐国的最后二城有他的深刻用意,乃是要“王业隆矣”“致速于天下”。而林则徐在这里选临这段古帖文字显然也正借此表达了自己的胸襟。他在《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》一地中为这样表达他的心境:“力微任重久神疲,再竭衰庸定不支。苟利国家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。”,他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不计个人生死,他要在内忧外患深重的当时,使“王业”速“隆”,重新振兴国家。他是这样想的,在他以前和以后的仕途中,他也切切实实地这样做了,终于使自己成为一代民族英雄,青史垂名,万人景仰。他不是要做“大官”,而是要做“大事”。看起来,林则徐的这幅小楷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书法艺术的欣赏,还有更多可以品味的东西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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