彩衣街

2017-05-31 10:41:09   来源:   评论:0    点击:
  “北门城外彩衣街,衣店鳞排栉比开,手举估衣唱价码,买衣请到我家来。”这是我在《乡土杂咏》中,描写当年彩衣街情景的一首诗。
  彩衣街南接西坝口,北连篮子行街。过去两头各有一座章砌的跨街圈门:南在今紫藤花架巷口,北在塔包巷头。起初丕有木栅门可以开关。解放后,拓宽街道,圈门虽拆去,而这邑人们依然叫作“南圈门”、“北圈门”。两圈门之间便是“彩衣一条街”。街长百余米,宽三四米,两侧的店铺十有七八是估殳店,彩衣街以此得名(今为海陵北路之一段)。过去泰州人尤其农民)买估衣,不说“买”,而叫“查”。因此人们又呼彩衣旨为“查衣街”。
  估衣业,有衣行、衣店、衣摊之分。自古相沿,他们有一套虫特的经营、管理方式。
  衣行须有牙行执照,经营代客买卖和当铺“满当”的衣服有的还收、售“满当”的金、银、铜、锡饰物、器皿),从中收取佣芑或手续费。解放前,泰州衣行仅有葛恒泰和葛衡泰两家。蓦恒泰行主葛凤仪,在清末民初曾任泰州衣业公会会长。当于总统徐世昌特书“热心公益”匾额赠之。葛凤仪死后,其子端甫继之。葛衡泰行主葛秀东也曾任过此职。当年衣店甚多,为何衣店老板不当会长而由衣行行主充任?乃因旧时官府常向商界各公会摊派款项,如旱灾,水患的赈济费,为驻军筹集粮饷以及大军过境防止骚扰抢掠的劳军费等等。有资本的衣店都不敢担当此职。衣行是一手来一手去的无本经营行业,且行主多善辞令,故公会会长非衣行行主莫属。
  衣店是直接向消费者出售衣服,老早只卖旧衣,单夹皮棉皆有。后来逐渐出售新衣以及寿衣、神衣、戏衣、苏绣制品、农民工作服等。资本雄厚者也向当铺收进“满当”的衣服。民初以来最著名的衣店有:吕恒昌、王盛泰、徐元泰、葛元成、邱安馀、邱德成、尤太昌、许裕祥、侯元昌、侯太昌等。侯氏一族曾在彩衣街开设过六家衣店,因有“侯半街”之称。当时最工于做生意者有王汉臣(王斜子),仲子衡、吴水嘴等人。抗日战争前,周健庵、刘树荣、蒋少卿、俞植卿等人曾集资在彩衣街中段西侧,合开了一家新型衣店,名叫“时新昌”聘请陈树滋为管事,不卖旧衣,专卖高级新衣,苏绣制品,新娘出嫁用品等等。这种阳春白雪的衣店,不为人们所喜,开了不到三年,便关门大吉。在大林桥口大街西侧有:宫宝丰、刘盛春两家衣店。清化桥北大街,也有一家小衣店。
  衣摊皆为个体户,多设摊彩衣街非衣店门旁一角,有的也背篓子沿街叫卖。其货源大都是大衣店剔下的次品、滞货,或向居民收购的旧衣。他们不用“两码计价”,漫天讨价,瞎打瞎栽,欺骗性更加严重,农民贪便宜者,每爱其愚。
  那时,衣店商品的单价标签是用三分宽,四寸长的绵皮纸条,一头捻成绳状,系于衣上;较次、较粗的衣服,则以小方纸粘贴。系绳、打结、贴纸、均有讲究,要在一定位置上,从不胡来。标签由来不用金额标价,而以两、钱、分标码,外地衣业也是如此。据说这是沿用旧时银本位作计价的方法。比如甲店一件长衫,标码为六两二钱五分,该店挂牌“洋码八折”(即每两基价为八角),则售价即为五元;又如乙店一条裤子标码为三两六钱,该店挂牌“洋码六折”,则此裤即为两元一角六分。每两基价各店自订,都不相同。大概自八折至三折不等。小店明写六折,暗为五折,以便买主还价。据衣业中人说,这种以两标价的方法,好处甚多:一、价格含有保密性,可视顾客需求情况,讨价还价;二、盘点库存,只须得出总两数,即知货存金额;三、物价涨落,可随时调整每两基价,不须更改货帐、更换标签。细想起来,传统的商业经营文化中,还是有不少遗产值得当代的企业家和商务工作者去学习和借鉴的。
  当年衣店的职工,由老板供应伙食。早餐每人发给铜元8一12枚,中晚在店中进餐。没有固定工资,视其业务水平高低,分头、二、三柜等档次(老板一般不上柜营业),以各人每月营业金额,按千分之十五至千分之二十五提成作为工资。职工受雇时,由老板指定一个字为其代号(姓名中的一个字,或兴、隆、茂、盛等),店员售出一件衣服,就以其代号,记在销货帐上,月末统计各人的营业额,按提成发给工资。学徒未满三年,不发提成工资,得用者发给零用钱。
  衣店职工除坐柜台营业外,还在店堂一侧摆摊唱号,推销呆滞商品。将堆置身旁的衣服,一件一件地高高拎起,向街上行人展示。口中如数家珍,高唱品名、质量、价格、适合何种人穿着等等,以招徕顾客。那些即兴广告词真是张口就来。见什么衣服,就唱什么内容,抑扬顿挫,唱得有声有色。由于当年街道狭窄,衣店衔接,人们进人彩衣街,便能听到一片唱衣声,此唱彼和,此歇彼起,犹如刘三姐赛歌,不由得你不驻足观看。售出的衣服,老板总另发叫号费。
  衣店中人还擅长“拆改”、“裁剪”衣服。由于成批进货,新旧程度不等,领、袖、肘、膝损的,式样不合时宜的,就要进行修整、改制;出售新衣,为节省用料,又得成批裁剪,不少衣店里的老职工都精于此道,具有一等的手艺,连一些专业的裁缝师傅和有经验的成衣工,也自叹不如。对于新衣的制作,衣店往往把上等衣料交由成衣工制作;普通棉布衣服,则交“清洁堂”(收养生活无着孤寡妇女的慈善场所)或贫家妇女缝制,含有寓工于赈的意思。
  衣业中人,在一定场合中都互相使用暗语,闲聊时也用之逗趣。说暗语也是学徒必修的一项业务。暗语双叫“暗舌子”,如吃饭叫“削波”、吃茶叫“削到”、洗澡叫“斜忧”、小叫“降挂”、大叫“西挂”、看叫“夸”、拿叫“斜”、难顽叫“刁浪”、不要说叫“闷港”、坏人叫“  浪”、没钱叫“罢得进”、这笔生意不好做,叫“比比、罢得修”(修读阳平)等等。
  1-10的数字他们用15个字的暗码代之:1-5为“来、嫩、昂、树、骂”,6-10有两种并用,(甲)“子、栗、渣、水、白”、(乙)“钱、生、中、告、红”。(甲)、(乙)两种穿插互用,保密性更强。使用暗语、暗码,其目的是保密,使局外人闻之,如堕五里雾中,莫知所云。据说“暗舌子”是来自闽南语系。
  衣业中人绝大多数精明干练,能处处精打细算,工于理财,谙于世故、善于察言观色,揣度对方心理,生意经十足。顾客上门必千方百计将交易做成,绝少使其轻易离去,故被人闪称为“衣风子”,我的叔叔和姑父即此道中人。在精打细算方面,如早上吃两只烧饼,他们决不一次吃下去,而是在开门时先吃一只,然后慢慢喝茶,待到九点多钟,再吃第二只,谓之:“两头打坝,中间隔水”。
  在生意经方面,如顾客要买“派立司”长衫,店中实无此货,则推说正在裁衣店制作,请稍待。一面吩咐学徒去取,实是临时去向同行批购。一面将买主邀到客房奉茶、敬烟。在间谈中,声称目下上海等地已不时新“派立司”,正流行“凡立丁”,小店正赶制了这种货色,你先生不妨看看,随即取来,请其试穿。买主听了先入之言,于是就很乐意地买下。如若买主执意要买“派立司”,则学徒即打开衣包,将批来的“派立司”长衬呈上。这样不但做成了这笔生意,而且也从中获得了批零差价。
  在经营手段方面常常兼带欺瞒狡诈。如一位农村妇女买蚊帐很刁难,他们揣度她好贪便宜的心理,假称有一个没顶的蚊帐可以降价出售,便叫学徒到货架取来。学徒有意捏住帐顶,展示帐底,买主见上端有顶,连价也不还,便要购买。店员像是突然发觉有顶,叫学徒重取。学徒说:没顶的前天已卖掉了。买主一听,急忙掏出钱来,抓住帐子不放。店员假作发怒,打了学徒一个巴掌道:认倒霉,卖给你,快些走,不要给老板看见了。买主急急付了款,将帐子卷起,掉头就走。其实这顶帐子已经霉变,这位买主因贪便宜果然中计,无暇细看,携帐而去。
  还有一种“蒙洋盘”的欺骗经营手段,他们叫“下洋针”。如有位摆阔的洋盘,要买一件狐皮袍子,一连看了一百元到四百元不同档次的货色,均嫌价贱不好,问有没有再好的。店员看出此人是个外行,并不识货,就说:好货小号倒有一件,只恐际先生嫌贵。其人一听,火了,说:你怎知我嫌贵?拿出来看看。店员随即对学徒说了声暗语:“嫩骂”(取价值250元的)叫其到库房将某太爷定做的那件上好的狐皮袍取来,学徒取出皮袍抖开摊在柜上,其人一看,假充内行道,嗯,这件还可以,便问多少钱,店员道:“这是人家定做的,既然你先生合适,货卖与行家,我们也不加价,仍卖五百元,其人听他一说,也不好意思还价就买了下来,其实这件皮袍只值250元,由于店员善于察言观色,就用这种激将法,多买了250元。清道光时诗人赵瑜《海陵竹枝词》中,曾有:“衣店查衣定要成,翻新覆旧笑谈温。频将改造夸原当,生意何能放出门。”说明估衣业为做成每笔交易,不惜使出种种手法,是由来已久的行风。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
(周志陶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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